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安危相易,祸福相生。
世事变幻的原理,就是起伏不定。
我与妖精的相遇就遵循着这一道理,运气在日渐低迷的日子后,陡然回升。
可见到了妖精之后的运道又将依着何种轨迹进行。
虽然昨天见到了妖怪,妖怪却主动放弃了与我的联系。
可今天,我与妖怪之间有可能因为黄夷霄重拾联络。从她的语气来看,黄夷霄了解妖怪。而这个了解妖怪的人,约我要一起聊聊。
可我接受了黄夷霄的邀请是还挂念着妖怪的踪迹吗?想来不是的。
仅仅是好奇。
Curiosity killed the cat.
人们往往立下一个规矩约束自己,却在面临即将打破规矩的门槛前,以“我只是靠近看看而不会做的”这样的理由来放松自己。
比起延长偷取邻家鸡的间隔,那何不在知道这是不道德的时候就立马停止呢?不然只是借故拖延,为自己心中留下悔改的余地。
好奇心就是渗透我规矩的水滴。
忍不住与廖姐那日晚上的谈话就是自己好奇心之一。
而这次同意了黄夷霄的邀请又是其一。
即使有九条命的猫也会被猫所害死,而这两次好奇心,足以害死只有一条命的我两次。
当断未决,藕断丝连。我本应与这一切麻烦的事立即脱离,可优柔寡断让我即将深入危险。
8月14日的一早,在我还没想到上面这些时,就仓促地与黄夷霄相见,是一个失误。
保持一个好习惯是不易的,即使是意志坚定的人,也很难在诱惑面前说不。但很明显,在假期的第一天还保持了好的早起的习惯的我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甚至今天起床的时间比平时为了上学而定的闹铃时间还早了一些。
妖啊怪啊之类的东西昨晚一直在梦中滚来滚去,搅得我睡不安宁。而凌晨好不容易摆脱这个梦后本想趁机补一补觉的我,发现自己因为对与黄夷霄的见面过分关心,搞得清醒的很。
就这样瞪大眼睛直视前方躺到了6:30。
而此时,搞清楚了上夜班的父亲已经回到房间睡着之后的我,也偷偷摸摸地爬了起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爸爸每次上完夜班回来之后,总会来我的房间门口看上一眼。可今天一早,不幸的是,我爸爸遭遇了一件似乎很恐怖的事件。
在因想探望一下我的睡脸而从房间门口伸入脑袋时,他与瞪大双眼的我眼光相交了。
似乎他被吓了一大跳,他就这样木然地看着瞪大双眼的我。
意识到举动不妥的自己为了缓解爸爸的尴尬马上闭上了双眼,任由爸爸怎么瞅还是一直装睡。
而装睡后我才理解,连装睡也这么累。
不到七点,我就整装待发,迎着朝阳出了门。明明与平日迎接的是同一个太阳,今天的太阳却仍看起来比昨天和蔼许多。造成这一错觉的原因,应该是假期带来的轻松心情。
但即使心情轻松,我今天的改变也有些奇怪。
依我贪图闲适的脾气,即使睡不着,也不会这么早出门溜达。更不会推出自行车,打算来一场远足。
今天让我一反常态在假期早起并出门的原因,是黄夷霄的邀约。
7:30,这个姑娘非要把时间定这么一大早。
搞得我一反常态也罢了,就是不知道,与她约好见面的那家奶茶店能不能如期望的这么早开门。
不过既然约定好了,不管出自什么理由,爽约都是件极其冒失的事。所以我还是骑上车子,拐出了小区大门,驶上紧贴小区边墙的长长的窄巷。窄巷的另一边,排布着属于私人的民居。在这小巷中间,打远就看到一个乞丐斜倚在墙边。
浑身穿着破败的乞丐,身前斜倚着一根不知陪伴了他多久的竹竿。
阳光已经略微够到了他蓬松的头发,但他还懒散的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着睡觉。
如前所说,上天让我的运气抬升,我也该由此报答一下上天。
以日行一善的方式。
我悄悄将车子停在乞丐身边并摸向自己的兜里。
所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不分大小,只要是善,皆有可以利益于人者。
这样想着,我从口袋掏出一块钱。
这个乞丐面前,没有平日一贯的用来行乞的盒子。可能还没上班的乞丐面前不会准备这些家当,也有可能是因为窘迫的日子连这必备的家当他都准备不起。
这个乞丐悲惨的遭遇令我善心大发,索性送佛到西天,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替换了刚才的纸币。这样的话,既不用担心被风吹走,又不用怕放的显眼被人捡走。
不过从乞丐面前捡钱的人,一定坏到透了。
有一着没一着地想着,我跨过横在乞丐面前的竹棍,打算把这一块钱放的离乞丐近点儿。
在我俯下身的一刻,恰与乞丐对视。
在其瘦削的脸上,刻满日月侵蚀而成的皱纹。而在皱纹弥漫的尽头,他的眼珠深埋其中,瞪得滚圆滚圆。
红红的,布满血丝。
被这一吓的我总算体会到今早的爸爸是什么感觉了。
我的心都好像爆开一样,身体本能的一抖并向后一扯,碰开了他的竹棍。
“小伙子,你碰走我吃饭的家伙了。”
你说的是那根打狗棒吗?这乞丐言语倒还利索,他的声音听来还中气充沛。想必他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能量消耗,才选择静止的生活方式。不过,我在他面前站了这么久也该有点儿反应吧。
一直呆傻地坐着,冷不丁的吓我一跳,简直跟故意的一样。
“你既然醒着就好歹动一动啊。”
平复心情的我继续和乞丐对话,不知为什么,我竟没有弃这乞丐而去的想法。
可乞丐的下一句话却变得不一样了。
听到我的答话,乞丐缓缓抬起头,继续用他可怖的双眼盯着我。这血丝密布都将要渗出血的双眼,是多久不睡觉才造成的结果。
“咳,咳。”
他大喘了两口气,然后声音嘶哑地拖出长音,明显底气不足。
“我的棍——”
声音又干又涩,嘶哑着从嘴中长长拖出,听的人心烦。说完这句话,他双眼迷茫地盯着面前好久。
看他这个样子,或许不仅是流落街头这么简单,也许还带点儿精神问题。仅仅是流落街头还能用施舍接济,精神上出了问题我就无计可施了。
这样的话我还是早点儿离开好了,要不与黄夷霄的见面就迟到了。虽然很想帮帮这个乞丐,但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也不能去勉力而为。
看我有了离开的意思,发了一会儿呆的乞丐又回过神来,把头冲向我。他移动头的方式,就像电子摄像头一样机械。
“动?动?动……”
他小声嘀咕着,就像在念咒一样。
“我就算,动,”他的声音和身体一道打着颤。
“他也,动不了。”
维持着这样断断续续地发音,乞丐在盯着我的同时继续强迫自己说话,似乎有什么必须要向我传达的讯息。
可我真的不想听他讲什么,心里虽这样想,脚却不想移动。
好奇心害死猫。
“死了。”
“死了?”
听到乞丐的话我赶忙发问。
“谁死了?”
随之又补了一个问句。
面对我连续的两个问句,乞丐动作僵硬地点点头。然后他又僵硬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身旁,我即将沿着小巷前往的方向。
“他死了,死在了那边……昨天晚上,血……流了一地,我拦不住,”他越说越紧张,气息粗急,简直快被自己的气给噎死了,“还被人把他给收拾走了。”
说完,他又惊恐万状地呆住了。虽然句子断断续续,但被语文素养向来不错的我总结一下,他的本意就水落石出。
昨晚在前方的巷子里,有一个人被杀死了,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至于他说收走了,按常理来推断,是他脑海中的杀人凶手藏匿起被害者的尸体了吧。
可他还是没有回答谁被杀死了。
“是一个,和我一样的,”
“乞丐。”
总感觉这乞丐话里有话。
然而他再话里有话,我也听不下去了。因为受不了他身边的诡异气氛,我离去了,继续向着刚才乞丐手指的方向骑去,同时在内心嘀咕:
这里怎么可能大半夜的发生什么杀人事件,这乞丐肯定是有什么妄想或者幻觉之类的精神疾病,如果真有人被杀的话,早就引起躁动了吧。在这鸡犬相闻的地儿,怎么可能发生若无其事地杀人并转移尸体还不被发现的事。
这个乞丐得的是精神疾病,不是神经疾病。
逢上这个乞丐过后,我不由想起前两天黄夷霄给我讲的有关妖怪的故事,在那里也有个奇怪的乞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黄夷霄那天的这句话也在我耳边响起。
恐怕是心理的作用,我感觉自己现在骑过的地方真的有点儿古怪。
眼光掠过的地方,总感觉会出现残碎的皮肉或者一抹血迹。
真是的,这该不会也是黄夷霄的安排吧。
经历了一系列煎熬,我总算骑到了宽阔的正街,黄夷霄所说的奶茶店也就在眼前了。
七点半左右,店门已经打开并营业。
在黑白为主调的招牌上,其奇怪的店名旁点缀着各种可爱的图案。
0000。
它就叫这个奇怪的名字。
或者也有可能叫“哦哦哦哦”。
走进这家四个圈奶茶店,黄夷霄已在里面等我。
自然界里求偶总伴随着一种奇怪的现象,越是花里胡哨的家伙,就越有交配的优势。
可黄夷霄却从不追求这种绚丽点缀的潮流,总是一贯以一身白色的主色调出现。
今日她也依然穿着白色的夏装,虽然都是白色,她的衣服却花样繁多,白色的服装总是不重样地出现。
她肯定出自富贵人家。
当我走进店门时,并没有被店员招呼,应该是黄夷霄已经打好了招呼。向一边看去,仅有的一个店员懒懒地坐在柜台里面。
虽然早就知道这家店的存在,但我还是第一次来。打量这家店的内部装饰,就会感到店里的装修不同寻常,虽完全只以黑与白为主色调作为装饰,但其构成的各种花纹却颇为艺术。
就和黄夷霄一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虽然这句话并不是形容人的,但黄夷霄就像这诗句原本形容的文章一样纯美。
而这样纯美的人现在就坐在窄小的奶茶店最靠外的桌子一侧,向进门的我眨了眨眼,算是招呼了。
还未及我看完整个店的装饰,就应黄夷霄的邀请落座了。在我没能仔细看到的店的深处,墙上还挂着几张照片。
“真亏你能让这家店早早为你开门。”
落座之后,我这样打趣。不仅是称赞她能找到这样一个适合聊天而且开门如此早的地方,还是为了把谈话放的自然些,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始预想的议题。
黄夷霄得意一笑,应答道:
“你以为我是何许人也?”
她还真积极地应和了我勉强开的话头。
这气氛倒更难让我开言。
在我思考如何把话接过来的同时黄夷霄看了看表,白色的表带绕过她的手腕,用一句词来形容:
皓腕凝霜雪。
在我来前,桌子上早已摆好了饮料。对着吸管喝了一口,弹弹的椰果撑起牙齿,在口中极有嚼劲。这精巧的椰果我很是喜欢,白白嫩嫩,和面前的黄夷霄是一个色调,引人恋爱。
“椰果奶茶,喝起来不错吧。”
黄夷霄也在嘴中咕嘟了一大口,然后这样问我。
老实说,奶茶什么味道我向来分不出来,不过里面的椰果确是深得我喜爱。
“这奶茶里配的虽然名叫椰果,其实只是发酵的产物,并非如大家所想是从椰子里取出的果肉。”
原来是这样啊,我这个北方人也从来没在家吃过椰子,所以一直把这当作正经的椰肉。
“所以呢,从表面得到的信息,往往会让人受骗。”
黄夷霄如此做一小结
“比如说笑笑你。”
没错,我的确被这椰果骗了几年。
可黄夷霄此刻脸上失去了笑意,看来不是为了打趣我和椰果的故事。
那为什么她这时会提到我。
停下喝奶茶的嘴,我看向黄夷霄寻求解答。
黄夷霄一改平日与人交谈中的嬉笑之容。
这个永远将话题掌握在自己口中的人,对于在聊天时的内容,想隐晦时便隐晦,要直白的话就直白。
这是十分高深的谈话技巧,因为它需要及其冷静的内心。
而我判断黄夷霄此刻就很冷静。
“虽然喜欢妖怪,但你见到了妖怪还是会逃。”
我明明没有逃,还和妖怪打趣了一番。即使妖怪主动弃我而去,我还是在今日没睡懒觉来了解妖怪的行踪。
虽然还没了解到。
不管是黄夷霄还是廖姐,都一心倾向于我在遇到妖怪时会逃的观点。
而我也希望用自己的行动反驳她们。
事实上我也的确用行动反驳了她们。
“一个喜欢糖的小孩子路上遇到了一颗糖,是会捡起来吃掉,还是看一看再放回去。”
“笑笑你觉得呢?”
我遇到了妖怪,遇到了一直希望的能打破我平静生活的妖怪。
因为人与人交往皆是虚假,所以我选择倾向于妖。
在真实世界的人是虚假的,那么在理想社会中联想的妖一定是相当真实之物。
不会欺骗,不会作伪。
“这个喜欢吃糖的小孩,比起笑笑你呢?”
虽然想反驳,但是无话反驳。
如果我真的想和理想中的妖怪交往,那么昨晚我一定会追随她去了,今早也不会在这儿和黄夷霄对话了。
黄夷霄约我出来的目的很明确,口说无凭,我在这里就是她最有力的辩词。
仅几句话,我被黄夷霄挤兑的无话可说。
没有向我透露有关妖怪的实况,而是理所当然的把妖怪视为常态批判我的虚假。
就像廖姐假定的——叶公好龙。
我明明应该和妖一起去冒险。
和梦想中完美的妖去冒险。
但妖真实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迟疑了,因为原本中理想的妖怪在真实中出现了。
担心真实的妖怪是否还像构思中一样完美,担心完美的妖怪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构想。
归根结底,虽然自视清高,讨厌现实,但我也只是个只敢说说的虚伪者,只是个恐惧未知的冒险而委身于安逸的现实还屡次抱怨的胆小鬼。
不敢迈步实践,好像就如一个路人配角所形容的儒弱一样。
弃掉还很中意的奶茶,我站起身来。
黄夷霄对于我的举动默不作声。
感觉对话实在没办法进行下去了,我走出店,弃黄夷霄而去。
不是因为对话没法进行,而是我无言,不,是无颜面对。
黄夷霄与每个人维持了恰到好处的关系,以此摆脱与人交往的烦恼。而我拒绝与人的交往,以此一了百了。
原本我还以为,我是和黄夷霄处在对等高度的人。
可黄夷霄敢于去面对现实并立足其中,我却只是个因为弱小而被现实与梦想挤在其中苟且偷生的人。
既害怕未知的梦想,也讨厌既存的现实。
我实则如此。
对于这样的我,深感失望。
不仅是我,还是黄夷霄都是如此。所以我落寞地出了店,与黄夷霄分别。
但我的懦弱只影响到我,与黄夷霄没有任何关系。
不再维持自身的伪装,将我的自我揭示至如此,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这不符合她礼仪般的交际。
“如果我,再遇到一次妖怪,还会选择一样的道路么?”
不知此时的黄夷霄怎么想,她在我走出店前,这样问我。
我没有回答。
只是无法回答。
思绪混乱。
在我离开奶茶店后,黄夷霄拿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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